垒旺火

垒旺火

近些年来,随着城镇化建设的加快和人民环保意识的提高,越来越多的人家开始使用电子旺火,只要固定好位置,通上电按下开关,明亮的“旺火”就会熊熊燃烧起来,远远地望去,也是红艳艳的一片,但走近了才发现,再没了儿时炭火燃烧的温暖。

在我的家乡山西古交,有一条特别的年俗,就是垒旺火。相传“年”兽最喜在除夕这天出来捣乱,但是它特别怕火,于是,每到除夕这天,家家户户都要垒一个大大的旺火在大门口或是院中央,并在凌晨时分点燃,熊熊燃烧的大火照亮了院落,照亮了孩子们的笑脸,也照亮了新的一年,寓意吉祥。

父亲是个勤快人。每到大年三十这天,他早早就起床打扫庭院,挂灯笼,贴窗花,垒旺火,然后接祖先回家跟我们一起过年。

记忆中第一次跟父亲垒旺火,是我九岁那年的除夕。父亲在早饭时提出这个建议,原以为我们女儿家的会嫌脏不干,没想到我和姐姐竟愉快地答应了。

母亲一向心细,她先给我和姐姐系上一条长长的围裙,再套上她亲手为我们缝制的袖套,头上戴一顶薄薄的帽子,换上一双轻便的运动鞋,再戴上舅舅矿上捡煤用的特制手套,真可谓是“全副武装”呢!

垒旺火的第一步,就是搬炭块。这些炭块是父亲腊月里就准备好的,整整齐齐地码在东墙底下的煤仓旁边,父亲力气大,负责搬大一些的炭块做“火基”,我和姐姐跟在后面搬相对小一些的炭块用以垒“火身”,毕竟是女孩儿,我和姐姐才运了几趟就累出了满头大汗,父亲瞄见了,便招呼我们休息一会儿再搬,但我们急于想看见自己的“作品”,就咬牙坚持着,放慢速度但是中途不停歇。父亲看我们如此“上进”,也跑过来给我们帮忙,很快,垒旺火的“材料”就备得差不多了。第二步,垒“火基”。父亲拿起一块小黑炭,在院中央选定的位置开始画一个大大的,圆圆的圈儿,空手毕竟不如圆规,父亲总要来回修改好几次才能把圆圈画圆。然后顺着画好的圆圈开始放大炭块,一块接一块,虽不能做到严丝合缝,却也是码得结结实实,这个时候,遇到大小不合适的炭块还得调换,父亲也不嫌累,直到他认为满意为止,那时的我毕竟年幼,竟笑话父亲干活太磨叽,一点儿也不男人。父亲听到了,停下手里的活,指着“火基”很认真地对我和姐姐说:“孩子们,你们要记住,以后无论做什么事,都不要小看基础,有了扎实的基础,你才有可能追求发展,就像这旺火,有的旺火能燃3天,而有的却连3小时都撑不到就倒了,关键就是“火基”不扎实。要知道,它可是直接决定旺火大小和承载重量的根本,必须要认真对待,否则,就算你勉强垒起来了,熊熊大火往起一烧,很快就会塌陷,“花架子工程”可不是我们家的风格哟!”想不到父亲竟然较起真来,“我们才不垒花架子呢!”那时的我尽管调皮,父亲的话却是一字不落地放到心里去了。第三步,垒“火身”,完工。大概码了三层的“火基”吧,父亲便往火圏儿里放燃料,底层是一些干枯的树叶和麦秆,父亲觉得太松,担心引不燃,就用小铁锹压了压,然后便往上铺小树枝,铺柴,然后就是码一层炭块,放一层燃料,随着炭块越围越紧,火圈儿也越来越小,眼看就要完全合拢,这时,父亲找母亲拿来一张巴掌大的红纸平铺在最顶端的位置,再放上几枝从后山采回的柏树枝(在农村,柏树有“辟邪”的说法),最后拿一块近乎椭圆的炭块往上一压,我们的旺火就算大功告成了!

母亲也急着出来欣赏我们的“作品”,并夸我们垒的旺火比父亲往年一个人垒得好,我和姐姐自然是乐得合不拢嘴。只待零时的钟声一响,父亲便会将其点燃,而我们小孩子,则会围着熊熊燃烧的大旺火又蹦又跳,迎接全新的一年。

现在的我,工作稳定,家庭幸福,但每到除夕,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些年和父亲一起垒旺火的情形,想起他说的话,生活就像垒旺火,只有把基础打结实了,火才会越燃越旺,日子才会越过越好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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